天柱峰的大顶,犹如一只神龟,在云海漫溯、仙气氤氲的诸峰之上优游往来、俯瞰人间,既有神明的逍遥,更怀天帝的慈悲。龟背之上,一抹岚烟中时隐时现的金色光华,仿佛一道深邃而威严的凝望,成为世人顶礼膜拜的巅峰。
这金光的来源,正是屹立于大顶之上的,明代武当宫观群的最精华建筑——太和宫金殿。不知从何时起,世间便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:登顶天柱峰,参拜太和宫,才算到了真正的武当。而金殿背后暗藏的玄机,更代表了一代君王对玄武大帝最高的虔敬与礼遇。
经过历朝历代的发展,这座大山成为不断翻新的画卷,相继展现无数的修真仙迹、木石神殿。它们有着不同的使命与际遇,与武当结缘又隐去,似乎是一道道伏笔,只为烘托这一朝大修武当带来的登峰造极的辉煌。
绝顶金殿,仙山宫观之精华
永乐14年(公元1416年),一道特殊的圣旨伴随一批官船,自京城发往武当山。这道旨意在字里行间,透露着明成祖的关切与慎重:“沿途船只务要小心谨慎,遇天道晴明、风水顺利即行。船上务要十分整齐清洁,不许做饭。”船上究竟护送着怎样的圣物,竟让一位皇帝谆谆叮嘱,日日悬心?
打开船舱,武当山的工匠们为耀目的金光所惊艳,那是三千多件纯铜打制的筑殿零件。《大岳太和山志》载:“大岳太和宫……皇上独重其事,冶铜为殿,饰以黄金。”原来,成祖最宏大的心愿,便是依照皇宫的规制,在天柱峰之巅立一座铜殿。曾有人统计,这些部件,消耗了20吨精铜和上百公斤黄金,其神妙精美与奢华富丽,空前绝后。
太和宫金殿,定是大修武当宫观的最艰难、也最伟大的工程。摆在工匠面前的难题,不仅仅是如何将它们运上绝顶峭壁,还有如何筑台建基,如何组装焊接,如何凸显铜殿在大山中“万乘独尊”的地位。从“三千”到“一”的过程,凝聚了古代工匠最高超的智慧与手艺,同时创造了多个史无前例的建筑奇观。
工匠们利用木质建筑的榫卯结构一点点拼接,终于神奇地把“它们”变成了“它”——重檐庑殿式仿木结构的铜铸鎏金神殿。每一块部件都严密、精确地贴合在一起,构成室内绝对避风藏气的环境。而这浑然一体、天衣无缝的人工杰作,得益于一种失传已久的制作工艺。
相传,工匠在组装前,先把水银加热融化,将黄金锤打成金片与水银相融制成“金泥”;组装时,把金泥涂在铜部件之间的贴合部位,用炭火烘烤,使水银挥发。这样,铜部件之间只留下纯金,恰好能堵住每个部件的接口。匠人们在武当的至高处,用竭尽人力的方式,创造出几近天成的建筑艺术,不正也暗合道家崇尚的“道法自然”“天人合一”的至高境界吗?
雷火炼殿,六百年神迹无穷
今天的人们登顶天柱峰,便可一睹坐西朝东的太和宫金殿的神采。殿脊双龙对峙,殿外双鹤舒立,瑞兽仙禽犹如忠诚的卫士,守护着殿中玄武大帝的神像。金殿内的神坛上,供奉着一尊真人大小的玄武铜像,他披发跣足,已坐镇武当大顶六百年。
玄武像的两侧还设有金童玉女、水火二将及坛下一座龟蛇合体的塑像,个个生动传神。殿中的神像与一应供器、几案,亦是铜铸鎏金的工艺,至今仍保持着一种高贵鲜亮的紫铜色。炉火纯青的技艺,必将书写传世的神话。有关金殿的诸多神奇景观,仍是今人难以捉摸的未解之谜。
自金殿落成那天,与玄武神像日夜长伴的,还有一灯莹亮的烛火,不动不摇,不偏不倚,长明不灭至今。想那青峰之上,罡风、雨雪与昼夜温差,无一不是熄灭一盏烛辉的利器。然而,这灯火从点燃的第一天起,始终保持着如豆的模样。由于殿内的藻井上有一颗“定风珠”,人们说那是烛火长明的秘密。
而从金殿整体的铸造工艺来看,三面闭风,殿门的特殊设计也能阻隔外界风雨,因而无论从哪个角度,殿内的物品都能得到绝佳保护。古时人习惯于将自己的寿命与一盏油灯相联,而金殿的长明灯恰恰象征了玄武大帝亘古永恒的存在,它点亮的,是所有人敬天崇道的心灵。
明朝的某天,武当迎来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。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,数道雷电刺破长空,击中金殿,一个个硕大的火球顿时在殿脊、墙檐四周滚动,整个大顶呈现出火光冲天、耀眼夺目的威严景象。雨过天晴后,武当人惊喜地发现,金殿历经上苍的洗练,其锈迹与尘垢被清洗一空,不但毫发无损,且比以往加倍的璀璨辉煌,神光圣洁。
这便是武当最为惊心动魄的奇观——雷火炼殿。今天的人们研究发现,由于整座金殿是良导体,遇到雷击,便会出现犹如电火烧灼的现象。不需任何现代的避雷设备,金殿便可以安然渡过每一场雷雨的冲击。不但如此,这更是它自我净化的最天然、玄妙的方式,永远以最洁净的形态供奉玄武大帝。
一场大雨来临之际,这座金殿将出现“海马吐雾”“祖师出汗”的异象。前者是说,殿脊上雕刻的海马像,会吐出串串白雾,并伴有“喂喂”的吼声;后者则说,殿内神像会像真人汗流浃背一般,周身出现细密的水珠。若有缘,人们便可继续一睹雷火炼殿的庄严气势。
如此高规格、独具匠心的铜铸建筑,在中华大地绝无仅有。武当最顶峰的位置,正展现玄武大帝至高无上的神力与帝王臣民竭诚不渝的崇奉。
大岳太和,独享明朝尊崇
山志统计,在兴修宫观的十几年里,成祖为武当山先后发布30多道谕旨、碑文,从人力调遣到图纸审批,从宫观用品的采买到建筑余料的处理,他都事无钜细,一一裁夺。
或许是金殿的神迹带给明朝君民太多的震撼,成祖于永乐15年(公元1417年)便降下一道特别的谕旨,为武当山赐名为“大岳太和山”,并为几大宫观敕赐新名。“大岳”,一个超越“五岳”地位的名字,说明在成祖的心中,武当已是天下独尊的第一神山。
自永乐17年起,武当山的修筑工程逐渐走向尾声,工匠们在崇山峻岭的空隙中增设庵庙、亭台、围墙、桥梁等建筑,并雕刻大批神像以充实宫观。这一年,成祖又降旨于主持工事的官员,为金殿修筑一座围城,名之为“紫金城”。这个与北京紫禁城仅有一字之差的城墙,或是武当山最后一项艰钜的工程。
玄武神贵为天帝,他坐镇的金殿又是皇家制式,那么即将修筑的这座围城,势必延续以人间至尊烘托天庭神权的方式,成为一座工艺、形制堪比皇城的恢弘建筑。于是,工匠们在大顶四围的峭壁上修筑东南西北四座天门、四幢角楼。因道教认为南天门是人与神沟通的地方,便将东、西、北三门封堵,只留南天门通行。南天门下又设鬼、神、人三门,鬼门不通,神门设为皇家御道,仅人门可正常通行,亦是今天游客登顶的必经之路。
至永乐22年(公元1424年)初,以展现玄武修真故事的人间仙境终于营建完成。这五年来,紫金城的工事贯穿始终,它的修筑难度远甚于平地而起的紫禁城。它全部由巨石依山势砌筑而成,每块巨石重一吨有余,巨石之间只有一线缝隙,其工艺之高不逊于中心的金殿。
在遥远的古代,工匠们是如何将沉重的巨石运上险峰,又如何把它们砌成全长300多米的稳固城墙呢?这些问题难以解答,如今的我们,只能站在大顶之上,惊叹着这件敬献给神的杰作。
2月,成祖降下谕旨,嘱咐提调官员:“今工已告成完,特用敕尔常用巡视,遇宫观有渗漏处,随即修理。”作为玄武化身的帝王,成祖对武当的关注并未随工事的结束而终止。此后,武当道人的钦选与供养,道派的戒律与管理,皆是他一一过问的要事。成祖更下谕示,后辈子孙即帝位,必须祭告玄武神,将国家崇祀玄武、信奉道教的传统传承下去。
鼎建石坊,治世玄岳名世
或许,大修武当、振兴道教是成祖心中最重要的使命,在武当宫观竣工的那年8月,这位“永乐帝”也安然阖上了双眼。但他留给武当的,是整个明朝的,几乎每位帝王敬奉的无上尊荣。
明朝是个谨遵祖训的时代,自成祖之后,历代每位明帝即位,果然皆派专使赶赴武当山致祭。由于成祖奠定了大岳武当在帝国的特殊地位,几乎每位皇帝也都会发布修缮武当宫观的敕命,其言辞更是惊人的一致:“但遇宫观有渗漏损坏之处,随即修理;沟渠路道有淤塞不通之处,随即整治。”因而,武当宫殿于明朝200多年来完美如初,这是在其他朝代未曾有过的全盛。
80多年后,国祚传至第11位皇帝朱厚熜,历史更习惯尊称他“世宗”或“嘉靖帝”。在即位的第31年(公元1552年),他特意拨款白银近十万两,敕令重修武当各处神宫仙馆,并在入山朝拜的第一道山口修筑一座石坊,赐额“治世玄岳”。这座道教门洞式建筑,成祖大修武当之后的一大创举,它意味着武当的道教信仰,有着安民兴国的力量。
与金殿相似,石坊的每块构件皆以青石雕凿,借鉴木质建筑的榫卯结构拼接而成,极为紧密牢固。铸件上更以纯熟的圆雕、透雕等传统技法镂刻出祥云、神龙、仙鹤、神仙等图样,令石坊不仅有浑厚古朴的气势,更具飞动飘渺之仙韵。后来的人们,视石坊为武当仙境中凡界与仙界的分界处。香客、信士若朝山进香,无论富贵贫贱,至此必须卸轿下马,洗心入静,虔诚敬神。
那么,是什么力量促使世宗大规模修缮武当,并立下这样一座庄严的石坊呢?世宗本是偏安湖北安陆州的一位藩王,皇位于他只是遥远得不敢奢望的幻想。然而一个偶然的机缘,其堂兄明武宗于盛年突然驾崩,且未留下子嗣,他便以外籍藩王的身份匆匆即位。明人尚玄,藩地有与玄武道场相距咫尺,世宗自幼年年便随父母入武当拜祭。玄武大帝在他的心中,有种类似于血脉相连的亲近感。
在位45年,世宗便屡次为武当发布诏书谕令,关注着武当的一切事物,成为明代皇帝中为一座神山降旨最多的皇帝。他遥承成祖遗风,推崇道教、崇祀玄武至极,不仅为明朝开创中兴盛景,更为武当命运带来又一个铭刻史册的辉煌。#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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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张宪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