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曾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,脱去了官服,摘下了官帽,睡不着觉,一个人在空寂的院子里徘徊。这时,周围一个人也没有,想到自己的遭遇,不禁仰天长叹。
一天,总藩心里非常郁闷,神色懊恼。府中一位洗衣妇见了,走到主人面前,行礼说:“大人是一省总藩,宣扬德化,应该优裕从容地布施朝廷教化才是,不应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呀!为什么整天价皱着眉头,唉声叹气,好像心里有办不了的大事似的。但我曾听人说过,主人有忧患是臣子的屈辱,您如果有什么事,为什么不对我这下贱的仆妇说说呢?不要觉得女人就拿不出解决困难的办法!”
这位洗衣妇是大约一个月前才新进衙门的。夫人一见她便非常喜欢,询问了一下,原来还是老乡。她年龄大约有三十岁,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,是搭了一艘便船来到豫章,打算给有钱人家做佣妇的,但人看上去标致干净,谨慎强悍,说话也非常爽利,让人喜欢,与一般的妇女大不相同。总藩也觉得她很不寻常,
总藩叹了口气说:“你一个穷人家出身的寡妇,我怎么和你说?”
洗衣妇说:“抚军要做对大人不利的事吗?”总藩从一个洗衣妇口中听到这话,不禁大吃一惊。
妇人又说:“大人不要担忧,抚军是个酒色之徒,没有什么深谋远虑。我能为大人化解这次灾难。”
总藩又惊又喜,急忙问她有什么好办法?
妇人说:“请等明天。”
第二天,洗衣妇一大早便起床,两手捧着一个精美的托盘,托盘里盛着一块烤熊掌,那烧烤的香味令人直流口水,恨不得马上尝一口。她让总藩赶快派人给抚军送去。抚军吃了熊掌,觉得味道非常美,情不自禁地给总藩写信,表示感谢。等到总藩去拜见抚军,抚军便迫不及待地问:“承蒙赠送珍味,您府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厨子?我府里的厨子,比不上呀!”总藩忙说:“刚来了一个洗衣妇,一开始也不知道她精于烹调。抚军如果感到她做的菜适口,让她到府上为您调剂一下口味就是了。”
抚军非常高兴。总藩回府告诉了妇人,妇人坐上车子,高高兴兴地去了。
抚军一见洗衣妇生得颇有几分姿色,不禁意荡神摇。妇人眼波流情,飞了抚军一个媚眼,抚军立时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,便将妇人留在了府中,还把总藩请到家中,高高兴兴地喝了一顿。宴席上所有的菜肴全部出自洗衣妇之手,没有一样是其他人做的。
后来,抚军经常想与洗衣妇亲近,但妇人十分伶俐,直引逗得抚军忍耐不住。一天,抚军找了个机会,将妇人逼在墙角的栏杆边上,让她约定时间。妇人说:“大人身份高贵,我一个下贱妇人,怎么能陪着您睡呢!”抚军死皮赖脸地硬缠,人才答应与他幽会,说:“今天傍晚,请您就在内室南边的留绮轩中等我吧!”
抚军好不容易等到傍晚,时当秋天,天气也渐渐凉了。太阳刚落山,抚军便穿一件绸缎袷衣,摇着羽毛扇,坐在留绮轩外夜香棚下的一把大椅子上等着。过了不一会儿,洗衣妇来,两手端着一盆水向抚军说:“大人稍坐,等我洗一洗再来服侍您。”抚军点了点头,心里美得不知该怎么样才好。
妇人进了留绮轩,不一会儿,只听见“嗤嗤”作响,好像有人用针在窗纸上乱刺针孔。抚军抬头一看,只见一个个针孔中冒出了一缕缕银丝般的白气,突然绕住自己的全身。抚军急得上下跳动,那银丝般的白气也随着他上下缠绕,而且源源不断,越缠越紧,像一张鱼网一样,不一会儿便把他网住了。那网渐渐地越收越紧,将抚军捆得一动也不能动。又有一把锋利的钢刀银光闪闪,围着他来回飞舞,离他的身体近得放不进一根头发。那洗衣妇隔着窗子对他说:“贪婪贼!你欺人的事做得太过分了,我要将你一刀刀切成肉丁,为豫章人民解恨!”
抚军吓得浑身打颤,忙不迭地哀求她饶命,叫她神仙,叫她姥姥,叫她菩萨,种种不可思议的颂称都叫了出来。也不知喊了几百声,几千声。
洗衣妇又说:“总藩大人是全省人民的希望和榜样,你为什么与他为仇?今天与你约定:不准贪污,不准嫉恨同僚,不准荒淫享乐,不准残酷害人。我就住在西山顶上,一早一晚就可以驾着清风来到这里,可以看到你的行动,可以清楚你的用心。不管是一千里还是一万里,呼吸之间我就能到!”抚军唯命是从,发誓决不违约。妇人这才从留绮轩中走出来说:“你好自为之,我走了!”于是那团白光将她绕到中间,像一道闪电划向西方,一会儿就不见了。
抚军惊魂稍定,睁眼一看,见自己的头发、胡子、眉毛、衣服等全被一层层削了下来,地下铺了厚厚的一层。再看看自己身上,如剥了壳的鸡蛋,像刮了皮的葫芦,竟然一丝不挂。他三个月没有办公,没有会客。后来的行为的确改好了,与总藩的关系也明显改善了。
资料来源:清·曾衍东《小豆棚》@*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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